修燃

记忆是一种相聚的方式。

【令后/海风】未妨惆怅是清狂(1)

【令后/海风】未妨惆怅是清狂

摄政王·魏x皇太后·容【这种设定真的太带感了 看到  @雨果是个巴黎控   的文之后摩拳擦掌的我本人 另外变相催更一下大大 我今天又把那些看了一遍 我真的想哭】

 

私设永琏没有走,但八岁就继位。和敬比永琏小一岁,永琮比永琏小八岁。

 

应该是一个系列,会写从很多人的角度来看她俩的故事的系列。

第一篇应该是与她们的故事描述的最少的,但给后头了一些铺垫,之后可能会有永琮、和敬等人的视角。


永琏视角

    

 

朕登基十年了。

 

按着前朝的规矩,朕十五岁就该娶妻立后的,只是朕十五岁那年皇额娘生了一场大病,皇父说我朝一直“以孝治国”,母后重病儿子既然已不能时时床前侍奉,就该清心寡欲为母后祈福,顺势把那一年的选秀推了过去。

 

 

皇父不是我的皇阿玛。

皇阿玛在我八岁那年就驾崩了。我生在冬天,说是八岁,实际上我七周岁的生日还没过。

我是嫡长子,虽然上头有一个庶出的哥哥,可谁人都看得出来,皇额娘最得皇阿玛宠爱,爱屋及乌,我也最受皇阿玛的器重。当然,在旁人眼里,是我天资聪颖,少而露慧,深得皇阿玛喜欢。人们都说,“琏”,是祭祀中乘食粮的器皿,皇玛法特特地把这个名字赐给我,颇有圣祖爷指定皇阿玛的意思。总之,虽然谁都不说,但谁都知道,“正大光明”的牌匾后面写的就是我的名字。

 

皇阿玛对我真的很好。

那时皇阿玛还不是皇帝,他下了朝总是要到额娘那儿去用早膳,见了我总要抱我。我知道,对我的那几个兄弟,皇阿玛总是板着脸,哥哥弟弟们到额娘这儿来请安的时候阿玛从来没有好脸色,额娘这时候就会拉拉阿玛的衣角,然后说着孩子们年纪还小的话,不一会儿阿玛的脸色就会缓和下来,然后额娘会把桌子上的糕点包好了给哥哥弟弟们带回去。

后来进了宫,我和兄弟们住进了撷芳殿,皇阿玛有时得了空来,哥哥弟弟们都像是见了老虎一般,皇阿玛也总是训斥璜哥哥贪玩不读书,璋弟迟缓不敏。这时候我照常是不在殿内的,皇阿玛要见我会让谙达们带我去养心殿,问完了书皇阿玛会让我坐到他的腿上抱着我看折子。

 

我有时候回去长春宫看额娘和妹妹。妹妹长得很像额娘,但在我看来性子比额娘活泼上许多,我喜欢端庄的额娘,也喜欢好动的妹妹。走的时候额娘总是会给我带上许多东西,有时是额娘特地给我做的芙蓉糕,有时候是额娘让珍珠姐姐帮忙做的衫子。

乾隆二年夏天的时候,我身边的小福子说长春宫传来的消息,皇额娘有了身孕。我赶到长春宫的时候,皇阿玛正靠在皇额娘的床头边上和额娘说着私房话。尔晴姐姐要帮我通传,我拉了拉她做了不必的口型,然后转身去了西配殿。

夏日的午后好长好长,我坐在长春宫偏殿的门槛上看天,云都飘得好慢。

我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长很长。

 

 

那个秋天,皇阿玛突然抱不动我了。皇额娘也离了长春宫住进了养心殿的偏殿。奴才们说皇阿玛得了疟疾,病情来势汹汹,怕是没些日子了。我一脚把他们踢开就奔向养心殿,进了门却看着皇额娘独自在一旁擦泪。见了我来,皇额娘说这些日子先不用去上书房了,安安心心呆在长春宫里,让明玉她们照顾我。养心殿也不用来,说是怕过了病气,是皇阿玛下的圣旨。

长春宫里四四方方的天,似乎看不到这方块之外的地方。我坐在正殿的台阶上,怎么也感受不到从前额娘的院子里那些我最爱的人踩过的温度了。

 

 

皇阿玛不久就去了。

正大光明匾后头的圣旨不出意外地被拿出来,我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帝。额娘在百官面前又打开一份圣旨,上头说着命魏国公家的小公子魏璎珞任辅国大将军,假摄政王。

摄政王比皇额娘还小上四岁。

但谁都知道,魏家世代忠心耿耿,祖辈戍守边疆,名震四方,所向披靡,为我大清打下百年基业。小公子年岁虽不大,倒比他的长兄还厉害,一人领着一骑士兵便赶深入虎穴直捣黄龙杀了准噶尔的穆须将军。

他快马加鞭地从边境回来,一向深居简出的皇额娘硬是拖着四个月的身子到午门外迎接他,然后在众人面前将那圣旨递到他手里。

“臣领旨谢恩!”我站在城门上看他,只觉“寒光照铁衣”原来也是真的。他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大,相反跟皇额娘站在一起的时候,因着皇额娘是正装戴了旗头穿着花盆底的缘故,似乎皇额娘还高一些。也不知道这瘦瘦弱弱的身躯里到底蕴藏着什么巨大的能量。

“边境苦寒,将军辛苦了。”皇额娘扶起他,引着他进了城。我在城楼上想着偷偷地溜回去,却不料被皇额娘发现,她拉着我的手走到他面前对着我说:“还不快拜见摄政王!”

我抬头看了那个人一眼,却毫无动静,他却先开了口:“这万万使不得,论君臣,皇上如何向我行礼,论贵贱,皇上是真龙天子,奴才只是一介莽夫,该是奴才向主子行礼才是。”说着就当着众将士的面给我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第一天见他,我不知道别的,我只知道他不骄不躁,若不是良将,就是劲敌。

 

 

其实封小将军为摄政王的事儿,不是没有遭到元老们的反对。一向在朝堂上寡言的皇额娘那一日却透过半掩的珠帘掷地有声:“皇上的遗旨在此,哀家倒要看看是哪个人想要抗旨?”原本混乱的朝堂一下子鸦雀无声。

 

 

额娘住进了慈宁宫,潜心礼佛不过问前朝后宫,若我有了困惑额娘就会让我去找摄政王。

其实我私下里也问过额娘,额娘跪在蒲团上转着她手里的十八子说:“永琏,不论旁人怎么说他,你要相信,摄政王他不会。”那时候我还年幼,不知道皇额娘的这股子肯定是哪来的,但是摄政王对我,有时候的确比皇额娘对我还要好。额娘后来就让我封他为皇父,可摄政王极力推辞,也就只是口头上这么喊着罢了,摄政王每次听到总是会诚惶诚恐不胜惊怖,但我还是坚持这么称呼他。在我心里,他和皇阿玛一样,对我都是特别好的人。

 

皇父虽身为摄政王,但从不逾矩,我赐给他的摄政王府他从不去居住,只是将出关之前的一个小宅子收拾了一下住了进去。朝堂上的事儿虽然大多只是小事,但如何处理、后来结果如何,他都一一向我和皇额娘汇报,绝不私自处理,如此光明磊落,难怪皇额娘和皇阿玛如此相信他。

 

 

 

我十五岁了,他要归政于我,但我推辞了一番,皇额娘的意思也是让皇父再代理两三年。皇父勉强应承了,可不久皇额娘就病倒了。

 

皇额娘病势汹汹,太医院的那帮奴才个个束手无策,每日战战兢兢地去给额娘请四五遍的脉,打扰了皇额娘休息不说,一帮老朽在那儿摸着花白的胡子商讨了半天也说不出个头绪,斟酌着开了几个方子说是给皇额娘试试。

皇额娘身子金贵,岂是那试验石任由他们胡闹的!朕恨不得把他们的头都摘了,这群蠹虫食君之禄却毫无精进之意,当真可恶!

地下跪了一群乌泱泱的红顶戴,叽叽喳喳地喊着“奴才该死”,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出皇额娘到底病在哪儿,怎么治。

我的火蹭蹭就上来了。

 

他拉住了火冒三丈要把太医院拉出去砍头的我,然后郑重地朝我行了大礼:“皇上,臣当年只是假摄政王一职,代理了七年,早该还政于您,得皇上和太后的抬爱,臣此生无以为报。如今太后身子不好,臣愿意辞官出城,找到能为娘娘治病之人,愿皇上能够成全!”

 

我大惊,却还是准了摄政王的要求。

 

我听闻摄政王出了宫就快马加鞭地往江南赶,不出十日就带回了一个云游的中医。他唤作叶天士。

彼时额娘的病又重了几分,一日之内只有三刻能醒着,叶天士诊了脉,叹气说原本只是风寒,只是被太医们耽误了,病情如今重了好几分,只怕只有五分治得。

皇父一把拉起叶天士,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摇得像拨浪鼓,嘴里却说着哪怕只有一分治得也要治。皇父这七年来,人们都说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他入宫时走路踩到的石阶步数都分毫不差,可那一刻,我却看到他猩红了眼眶。

叶天士被我叫着先下去,我看着皇父似乎憔悴了许多,便执意要他留宿宫中,在这慈宁宫的偏殿休息片刻,可他拭了拭眼泪,还是转身出了宫。

 

我叹了口气,他又是那个摄政王了。

 

 

他虽然卸了任不必早朝,但还是准着点进宫,在神武门外头垂首侍立,并不入朝,直至早朝结束。

听外头的谙达们说,这几日摄政王更加勤勉,来的时候竟比以前侍奉朕早朝更早了。

 

 

皇父带来的叶天士在慈宁宫的偏殿住了下来。朕许他御药房的药材任他挑选,他却摆了摆手:“御药房的药材我去看过了,定是采买不用心,药材大半是不能用的。左右我日日要出宫去摄政王府邸汇报今日娘娘的状况,我这几日看了几家好店,我自己亲自准备药材才放心。”

“你说皇父每天都会问皇额娘的状况?”朕大惊,叶天士似乎并不如那帮腐朽太医一般怕朕,反而挺直了腰杆瞪大了眼睛对朕说:“是啊,摄政王每日必去昭云寺祈福跪经,回了府邸不是在佛堂里就是在书房。”

“朕知道了。皇额娘这儿你多费心,若是皇额娘痊愈,朕赏金千两,封你万户侯。”似乎是被这金财惊喜到了,叶天士第一次手忙脚乱地给朕跪下谢恩,笨拙地像是还没学会走路的孩子。

朕看着他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小福子这时候来传摄政王求见。

也罢,朕也是时候单独见见摄政王了。

 

 

 

养心殿的西暖阁里。

印象里的皇父虽不高大,但挺直超拔,可朕眼前的他却佝偻褴褛。倒不是服饰上出了什么岔子,摄政王恭谨,奴才们说来面圣前摄政王都会沐浴焚香,数十年如一日。只是我看着他那双眼睛,就能知道,他有多么深沉的悲伤。

“皇父如今也有二十七八了吧。”我还是先开了口。

“回皇上的话,奴才现今早已过了而立之年,虚龄三十有三了。”皇父依然跪在地下,恭谨有度。

“朕刚才去了慈宁宫,叶天士跟朕说,这两日是皇额娘病愈的关键时期,若是能平安度过这几日,治得的几率也就大大提升了。”我举起身旁的茶,想让他起来回话,皇父却执意跪着:“太后娘娘福泽深厚,皇上孝心深重,奴才想娘娘定能度过此关。”

“皇父自从那日带了叶天士回宫,还没再去拜见过皇额娘,皇额娘虽然大多时候睡着,醒的时候也会问候皇父几句。皇父既然今日进宫,何不劳神去慈宁宫走动走动,也能替朕多宽慰皇额娘。”

“奴才现在已不是摄政王,并无拜见皇太后的必要。遑论后宫重地,外臣还是少入为好。”

“是了,皇父此去卸了摄政王一职,可是太后重病,皇父走的这几日朕夜不能寐,政务实在太过繁重。朕想着下个月就正式授皇父以‘皇父摄政王’的名号,也希望皇父能够继续辅佐朕。”

“皇上言重了。奴才一介武夫,无德无才,忝居高位,又得皇上厚爱称为一声‘皇父’,奴才实在是诚惶诚恐。当初先皇授奴才以“假摄政王”就是时刻告诫奴才不能忘本,当年皇上孱弱年少,奴才不胜犬马之情侍奉研磨,如今皇上已然壮硕,又聪明睿智,气宇不凡,奴才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

“那皇父是……”我起身立在他边上。

“奴才前半生戎马江山,后来得皇上太后垂爱入朝侍奉,只是奴才少小离家远离高堂不得承欢,实乃奴才憾事。还望皇上能放奴才回乡侍奉父母高堂,以尽人子之孝。”

“魏国公和诰命夫人的确劳苦功高,不仅为国戍守边境,更培养了皇父这样的国之栋梁。”我沉吟片刻,“不如朕接他们来京城住着,皇父岂不忠孝两全?”

“皇上……”他抬起头看着我,竟是热泪盈眶,“奴才原是闲云野鹤,志不在此。多年来臣没有求过皇上一件事,只是这一次,愿皇上成全!”

“罢了。”我摆了摆手,“既然如此,前阵子皇额娘还康健的时候说着要给琮弟挑一位德才兼备的外臣当太傅,这阵子皇额娘那儿出了这么多事儿,朕也着实耽搁了。琮弟聪慧不输朕幼年,又得皇额娘亲自指导,皇父既是朕的皇父,自然也是琮弟的皇父。日后您就入慈宁宫侧殿侍奉琮弟吧。”

“奴才……奴才才疏学浅……”他似乎是惊讶于我的话,连忙拒绝,“诶,若是皇父再执意推辞,那朕也不让步了。”我拉起久跪在地上的他,“皇父的膝盖不好,以后这些请安的虚礼就都免了吧。”

“奴才……遵旨。”

我看着他恭谨地后退出偏殿,叹了一口气。

 

 

叶天士当真有本事,皇额娘不久就病愈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小时候皇父最喜欢跟朕说的就是这句,如今历经皇额娘重病一事,我也颇有几分了然。

听说皇父每日寅时三刻就在慈宁宫门外垂首等待,卯正入殿,卯时二刻开始授书,午时一刻授书毕,待琮弟用完膳后等到布库房的谙达带着琮弟去射箭后才出宫。朕觉着他辛苦,想让他陪琮弟一块儿住着,但他却始终不答应。

 

 

朕想起当年他成为摄政王时候身边人的告诫,若摄政王不是忠心耿耿,以他的城府必定会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勤勉恭谨,从来都克制隐忍。

甚至到了令朕恐惧的地步。

 

 

他对琮弟很上心,琮弟也很喜欢他。朕似乎在琮弟身上看到了朕幼年的情景。

我也问过皇额娘当初为何如此信任摄政王,皇额娘思索了许久,悠悠的说:“哀家知道,他不会。”皇额娘七年以来的回答都不曾改变,我不由疑惑,当年的皇额娘是怎么知道摄政王定不会自立为王的。皇额娘靠着床头,想了很久:“我们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在,他定会护你周全。”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皇额娘和摄政王的故事,可是皇额娘却说自己身子乏了要休息,让我先回去。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些不能回望的往事吧。我向皇额娘告了扰,走出正殿,慈宁宫的天空比长春宫要大一些,可是再大,也大不出那四四方方的一小片去。

 

 

 

岁月悠悠,三年过去,今年朕已经十八岁。朕执政三年,倒也海清河晏无甚大事,不得不说皇父在处理政务上很有一套,七年时间已经吏治严明规章有度,算是替皇阿玛留给朕了一片清明盛世,朕也只要做一个守成之主就可以名垂青史。

三年前延迟的选秀这几日也提上了日程,皇额娘年迈,选秀诸事自然就交由礼部去操办。

 

 

皇父还是每日都到慈宁宫去给琮弟授课,只是琮弟现在年长,骑射愈发精进,皇父偶尔也会留下来陪他去习武场了。

我想着已经有日子没去看琮弟,就请人唤上皇额娘一起去习武场看他。

琮弟长得更像额娘一些。眉宇之间颇有几分秀气,和宫里那些伴读的世家子弟比起来更加清俊白净。也是皇额娘娇惯的缘故,早几年琮弟身子不好,倒是从皇父陪他读书以来生病的几率少了许多。

他才十岁,在习武场上看着皇父拉起六钧弓也兴冲冲地要去射箭,结果硬是拉到手上磨出了红痕也松动不开。皇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着琮儿年幼,过两年就有力气了,现在先从这一石的弓开始练起。

我笑着对皇额娘说:“琮弟念书好,没想到志气也大,竟有学皇父开六钧弓的勇气。”

皇额娘眯了眯眼:“你皇父十三岁的时候就能开六钧之弓,哀家记得那时候你皇阿玛还开不了三钧,被你皇玛法骂了许久……没想到,一转眼,哀家的琮儿也要骑马射箭了。”

“皇父当真厉害。”我扶了扶皇额娘的手,“琮弟天资聪慧,自然也能横刀立马,成为我大清第一巴图鲁!”

“琏儿,我记得你小时候三岁就拿着你皇阿玛的弹弓玩儿,五岁就请了布库房的师傅教你骑射,又是得你皇玛法和皇阿玛的真传,琮儿再怎么也比不过你去。”皇额娘转身找了一处阴凉坐下,“额娘这大半生能有你,有琮儿已经很满足了。只是你还未娶亲,也实在是当年额娘耽误了你。不过选秀之事在即,你多上上心,作为太后哀家希望你能娶到一位贤明的皇后,作为额娘……额娘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对她好,一辈子都是。”

“额娘有什么高见?”

“我一个老太婆能有什么高见,只不过是,希望我的琏儿能够幸幸福福的,你额娘虽然身为太后享尽荣宠,到底是没能和心上人厮守一生,违背了当初的誓言……”

“皇额娘不必如此伤心,皇阿玛在天之灵会知道的,皇阿玛会保佑额娘一生平安顺遂,福寿康泰!”我连忙拉起额娘的手。

“嗨,哀家年纪大了,总是想着从前的事儿。哀家也有些乏了,皇上回养心殿吧。”说着额娘就起身,明玉姑姑扶着她慢慢地走,她的影子好长好长。

 

 

 

朕纳了皇后,是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草原上来的姑娘和紫禁城里的小姐们不同,总是洋溢着自然的笑容。朕很喜欢她身上那草原的气味——鲜活的、青涩的。

朕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动了心。

皇父知道了,只是笑着对我说,希望我能够好好待人家,不要做了那负心汉,把草原上最靓丽的格桑花给糟践了。

朕自然不会。

 

后来朕的皇后生了小阿哥,朕叫他绵道,是绵绵思远道的意思。青青河畔草的芬芳让我爱上了他额娘,这份爱也会绵绵不断,亿亿万万。

 

皇父的身子却不大利索了。琮弟说他看见皇父的帕子上有咳出来的血,琮弟想要找人去叫太医,可是一向温和的皇父却一记眼刀呵斥他不要声张。

琮弟紧张他的身体,于是十五岁开牙建府的时候特特求朕给他那块离旧宅最近的院子,每天去叶天士那寻医问药,甚至好几次都忘记了进宫给额娘请安,于是朕就带着绵道去皇额娘那儿糊弄过去,让绵道代替琮弟陪着皇额娘。

 

 

 

可是。

就连叶天士,那个在我心中是神医一样存在的叶天士,竟然也会对我说出,回天乏术四个字来了。

朕这么多年来第三次赤红了眼睛,他却回答:“行医者也要靠医缘,太傅那样子,早十年就不该这么操劳的。只是他从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么日日夙兴夜寐的,神医仙药也救不活。”

 

 

窗含偏逢屋漏,皇额娘这几年的身子也差了下去,隔三差五的就发热高烧,朕的皇后衣不解带地侍奉,总算也是好了些许,只是吹不得风,见不得晒。

 

 

 

叶天士说了那话不多久,琮弟递了折子,皇父自知时日无多,不想连累朕,于是问叶天士要了鹤顶红。

鹤顶红是什么东西,吃了五脏六腑都要撕裂。

可是琮弟却说,皇父走的时候没什么痛苦,很安详。只是有一遗愿,想要葬在关外,与万千将士一起守卫边疆。

琮弟还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遑论他没见过皇阿玛,但皇父却真真正正是他的父亲。他要为皇父守六年的孝。朕让他扶灵出了关,并封他为抚远大将军,替朕戍守边关。

 

 

只是这些都是悄悄的。朕没有昭告天下。

朕不能把皇父的事情告诉皇额娘。

 

 

日子就这样过去。

绵道也到了正式读书的年纪,朕送他去了上书房,让傅恒舅舅教导他。皇额娘那儿又冷清下来了。

朕白日要抽空去看皇额娘,皇额娘年纪大了,总要多唠叨几句,从前我听着不耐烦,而今也都一一听下去了。白日忙着慈宁宫的事儿,折子就堆到了晚上,怪道皇父这三十多年从未娶亲,原来是忙的连自己的终身都没时间考虑了。

 

 

我记得大婚的时候问过皇父,什么样的女孩儿能够入的了他的法眼。

他笑而不语。

朕知道皇父谨慎,这么多年来从不失言,甚至连宴席上都滴酒不沾,以防错漏。只是那一天我骗他饮下烈酒。酒酣耳热之时我再问他,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回了一句:

“皇上醉了,奴才一生了无牵挂,并无心悦之人。”

我又问若是我往后再纳妃,该是怎么样的人。他回:

“博尔济吉特氏活泼可人,原本不是深宫梨花,皇上既然有心摘它插瓶,就一定一心一意地对她好。寂寞空庭的滋味,不要让自己的心上人遍尝才是。”

我笑了,继续与他对酒。

他沉默许久,说出了他人生的第二个请求:

“皇上这一生,一定要好好为和敬公主挑一个夫婿。”

 

 

皇父喜欢和敬么?

这个问题,我再也没问得出口。

 

 

 

绵道下了学会去皇额娘那儿坐一会儿,皇额娘说,绵道生得好,很像我。

或许是,绵道像我,而我,像皇阿玛。

 

 

我以为这样瞒下去,皇额娘就不会知道皇父的事儿了。

只是明玉姑姑有一日突然拿着一沓纸来,哭哭啼啼地说皇额娘可能撑不过这几日了,若是朕还有孝心,千万让太傅再进宫一趟的时候。我却背过了身。

 

“皇上,时至今日,您还要瞒臣妾到何时?”皇额娘的声音沙哑,眼神也涣散,只是看到我的一瞬间,她敛了敛气血,“璎珞素来体弱,您却让她去边疆,更何况旁人不知,难道您还不知道璎珞是女儿身么!边疆苦寒,您真狠得下心!”

“皇额娘,您说什么?”朕连忙扶住额娘摇摇欲坠的身子。

“皇上,臣妾求您,不要让她去好不好?”皇额娘拉住我的袖子,眼神里却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哀怨。我想站起来,可她枯萎的手却拉我拉得更紧,我只好回握住:“好,朕答应您,不让她去。您病了,先躺下来睡一会儿好不好?”

皇额娘没了从前的端庄,却乖顺的像个孩子:“只要皇上答应不让她去,您想让臣妾做什么,臣妾就做什么。”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落下浅浅的阴影。

 

 

皇额娘睡着了。

她再也没有醒来。

 

 

朕忙着治丧,从前热热闹闹的紫禁城突然就惨白起来。

我把琮弟急召回京。我站在城门口,像是多年前皇额娘等皇父一样。

琮弟瘦了,也黑了。

他不再是十岁时那个在练武场上试图拉一石弓都没力气的孩子。那样子里,倒颇有几分像皇父。

“边关苦寒,琮弟辛苦了。”我扶起他,第一次那么深刻地感觉到他是我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我不打算让他再去边境了。

 

 

能留得住的人,为什么不让他们在身边呢。

 


评论(10)

热度(220)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